2016年11月10日 星期四

只成追憶(寄到天堂的信之十八)

只成追憶(寄到天堂的信之十八)

摩鈴︰前天與你的舞友、拳友們飲茶時,阿梅說︰「師傅師母都好好人,師傅耐心教人不收費,完全是無私奉獻;師母同我們大家有傾有講,好好態度,和氣待人,從來都好面口、好笑容,不似有病的樣子;即使到後來不來跳舞,樣子也沒有變,只是清減少許。」說著說著就眼圈紅了,她說自己一向眼淺。其他人見狀馬上接過話題,說大家都要保重身體、健康最重要,於是又轉過來多謝我教她們做太極,幾個人都說跟我做太極之後身體好了。我說不關我的事,我只是帶著大家做運動,我自己也想身體健康,但要靠個人堅持,身體健康是自己鍛煉的結果。接著,叫做阿珠的潮州婆和叫做阿嫦的客家婆,以及叫做阿鍾的福建婆等人,又多謝我春節前給她們的揮春,說我的毛筆字很好云云。

我帶了經常帶在身邊的已經過膠的幾張你的生活相,和你與外孫們玩的照片,給師奶們看,然後給她們講我們家的故事,講我下鄉與你相識結婚、回城、多年前來港定居的故事,又講女兒們成家立室、外孫們成長的趣事。舞友和拳友們慨嘆道,正是兒女事業有成、孫兒日漸成長、幾十年辛苦進入收成期,享受弄孫為樂之時,師母便走了,真是天意弄人。我說,我們都很想健康長壽,但許多事情不由我們自己作主;身體得了病誰也沒有辦法改變事實,只能樂觀面對、積極治療,治療無效也沒有辦法,只能順其自然。

阿梅問,師傅和師母都是大城市的下鄉知青?我說是,農場知青個個都很做得、捱得、吃得苦。客家婆阿嫦說,師傅廣東話口音正,我以為是香港出世的呢。我說,我是廣州人,粵語當然正,來香港二十幾年,一直住父親幾十年前買下的住宅單位。阿梅說︰「我比你早十幾年來香港,不過我是偷渡來的。」於是大家哈哈大笑。菊姐說師傅的字很好,我說從小喜歡寫毛筆字;潮州婆阿珠說,難怪師傅寫的揮春這麼好,現在年輕一輩找個寫字好的也難。

師奶們說,師母本來很有福氣,師傅溫和有禮有文化,女兒女婿都事業有成,家庭和睦幸福,師母同師傅幾十年恩愛夫妻,真是羨煞旁人,難得師母有病仍然那麼樂觀。我說,我看過一個關於如何渡過失去親人難關的心理輔導小冊子,覺得很有道理。至親走了固然悲痛,但不必過於自責,或者任由傷痛延續,應該在一段時間之後走出傷痛的陰影,樂觀面對前面還要走的生活道路,過去的美好時光永遠留在心裏,成為愉快的回憶。我對她們說,感謝大家關心和愛護,在座的你們聽我說故事、聽我釋放壓在心裏的情緒,因此你們都是助我療傷的心理醫生。


我對師奶們說,我不是師傅,沒有考政府認可的合格導師證書,以後最好不要叫我師傅,叫黃牛先生或者黃Sir就好了。阿梅說,不要緊,你是我們心目中的師傅,是我們這班人的師傅,不必理會人家怎樣看怎樣說。我說,多謝大家俾面和關心。結帳的時候,我說我來結帳,但師奶們不同意;我說等結帳的回來再科款,大家AA制最均真,她們也不讓,說「我們自己會搞掂」。於是我又一次做了吃人的「老虎」。(二零一三年二月二十三日)